多起拐卖案：剖开层层发酵的舆论议题

　　12月6日，电影《亲爱的》原型孙海洋在寻子14年后，终于与儿子孙某相聚认亲。基于影视作品的铺垫，孙海洋寻亲成功引发舆论高度关注。截至今日，事件相关已有36个话题阅读量破亿，其中超15个话题最高排名进入过新浪微博热搜榜前3位，事件热度持续保持高位运行。

　　“聚光灯”下同时团圆的两家

　　与孙某一家同时认亲的还有同样被拐走14年的孩子符某涛与其亲生父母。根据媒体报道，符某涛幼年保留被拐记忆，并计划有经济能力后寻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孙某寻回父母一事上，符某涛也提供了关键线索。

　　媒体高度聚焦孙海洋一家认亲的“大团圆”结局，@人民日报评论官方微博表示：“这是时隔十余年后的团圆，也是比电影更完美的结局。”极目新闻也评论道：“愿这样的‘大团圆’结局越来越多”。关于符某涛一家的报道，媒体则更侧重于其“主动认亲”的经历，@新京报我们视频最早报道了这一事件，澎湃新闻通过《孙海洋寻亲成功背后：一名男孩带着被拐记忆生活14年》将其与孙海洋一案相联系，详细回溯了符某涛寻亲的全过程。

　　在两家同时认亲的当天，多个媒体通过直播的形式对孙海洋一家进行报道，符某涛母亲微博回复网民评论称，直播当天符某涛一家也在现场，却未能出镜。部分网民认为孙海洋原型具有电影热度，更便于传播。但同时，不少网民指出，带着记忆被拐14年的符某涛不仅主动找寻亲生父母，并且还提供线索助力孙某一家团圆，这样的经历更值得被关注。根据统计，孙某阅读量超过1亿的热搜约为20个，符某涛阅读量超过1亿的热搜约为4个。

　　拐卖案的议题剖开伦理与文化纵深向

　　面对养父母无法“撤回”的十四年养育之恩与亲生父母被“偷走”的十四年亲情，孙某的选择成为舆论的争议焦点。孙某在认亲直播时表示会留在养父母身边，与孙某的选择相反，同时认亲的符某涛选择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两者对比之下，部分网民不能接受孙某的行为，认为这是对亲生父母的二次伤害。也有声音呼吁不要过分苛责孙某，并提出面对过度曝光的孙某需要心理咨询与引导。#孙某表示不希望养父母被判刑#登上热搜后，不少网民批评媒体不应过多关注孙某本人。

　　其实孙某的决定并非个例，今年7月刘德华电影《失孤》原型郭某堂认亲成功后，儿子郭某振也选择了留在养父母身边，令人唏嘘与遗憾，有观点同情孩子被拐的家庭道：“他们只是找到了当初被拐走的儿童，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找回自己的孩子。”

　　但与郭某振一家团圆时相比，孙某一家团圆后的报道之下，公众对议题的挖掘显然更为深入。舆论重提《今日说法》2013年节目《黑暗中的尖叫》，2个人贩子拐了他们认识的人4岁的孩子高某到福建卖。因为孩子能清晰地记得父母的名字和自己的家庭住址，难以找到买家而遇害。不少网民围绕此类议题深入探讨认为，每一个团圆的被拐儿童背后，还应关注被害儿童的不幸。由此可见，选择养父母还是亲生父母，不仅是一道摆在被拐儿童面前的伦理题。

　　此外，公众也注意到孙某案、符某涛案和郭某振案的相似之处：“养父母”一家中有亲生姐姐，儿子均为被拐儿童。“重男轻女”的观念成为拐卖儿童动机得到部分网民的支持。据澎湃新闻报道：“孙某和符某涛山东的家庭都是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在当地，这样的家庭被称为‘绝户’。”网站“家寻宝贝”板块数据显示，1-7岁的男性孩童失踪案例数量远远大于同年龄段女性。公众认为这一数据佐证了上述观点。跨地域拐卖男孩的文化动因是值得社会深思的问题。

　　防拐议题拓宽视野广度

　　据报道，截至今年11月30日，公安部“团圆”行动累计找回历年失踪被拐儿童8307名。其中，失踪20年至30年的有2074名，失踪超60年的有83名。孙某、符某涛成功找回后，舆论热议“防拐”话题，以期从根源杜绝悲剧的发生。

　　央视新闻披露了孙某和符某涛被拐细节，前者是被人贩子以一块一块丢糖拐走，后者是被保安用小狗骗走，警示家长要重视教育孩子提高防拐意识。封面新闻微博发布《儿童防拐教育指南》，CCTV《今日说法》栏目官方微博也发布短视频提醒家长应升级防拐意识。许多育儿博主和网络大V为家长科普防拐知识。

　　符某涛回忆被拐经历时的一个细节也引发公众对家长教育的反思。根据澎湃新闻报道，“符某涛说，儿时记忆里一直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妈妈说过，‘再不听话就把你卖了’。他无法分清自己是不是被妈妈卖掉的，所以他也不敢喊，不敢闹，怕被打。”舆论呼吁家长不要随意对孩子说“不听话就把你卖掉”、“再哭闹把你送人”之类的恐吓与威胁，因为尚且年幼的孩子无法清楚这些话语的要害。

　　同时，舆论集中声量呼吁拐卖儿童买卖同罪。有不少网民呼吁媒体报道中应当修改“养父母”的说法，采用“买家”等词汇，避免污名化真正合法收养孩子的养父母，也避免美化购买儿童的违法人士。符某涛的母亲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没法原谅买家。极目新闻、新京报等媒体发表评论强调追究养父母的法律责任。

　　除呼吁买卖同罪，借助法律力量打击拐卖儿童之外，媒体还关注到应系统性防拐。半月谈发文称，2016年，福建警方就曾发现不法分子伪造、买卖《出生医学证明》申报户口的线索。央广网也报道称，近日，有打拐志愿者在社交平台上发布消息称，河南省商丘市妇幼保健院曾有4885份出生证被盗，近10年未破案。目前，当地公安机关回应称，进一步加大案件侦破力度，结果及时向社会公布。@半月谈评论指出，被拐儿童不具备上户口的条件，若能瞒天过海安然落户，必然存在着出生证造假以及户籍部门渎职的问题。孩子被拐后已经很难寻找了，一旦被“洗白”藏在人海，无疑增加警方和原生家庭寻找的难度。

　　对此，中纪委发布评论称，打击拐卖儿童，不仅要抓捕人贩子、找到人，更要对买卖链条全流程进行精准打击，对所有涉案环节都进行严查和处理。涉及到公权力失职渎职的，绝不轻轻放过。只有各个环节都补上漏洞，才能天下无拐，悲剧不再发生。

　　分析师点评

　　儿童拐卖既关涉法律，也牵扯人伦。公安部团圆行动展开以来，每每有典型案件曝出，都能汇聚全社会的视线。从舆论关注焦点和热议问题的变迁，能看出公众对于儿童拐卖的思考愈加深入和广泛。

　　文化与教育方面，深入挖掘买家的心理诱因，社会风俗的潜在问题；法律与产业链方面，从儿童被拐的教育漏洞，到拐卖儿童出售的市场问题，购买拐卖儿童后的落户产业等完整链条予以分段聚焦等。这一些列层层递进的探讨显示出公众对于儿童拐卖问题更加理性和冷静的正义感。

　　不仅如此，公众主动承担起对媒体叙事的纠偏责任，指出个别媒体大量曝光和炒作孙某的言论不利于新闻当事人的身心健康，也探讨过孙某与符某涛报道比重失衡，话题角度偏颇等，并呼吁聚焦更值得挖掘的议题。历经多起儿童拐卖案破案的报道，公众媒介素养日益提升。

　　而在相关事件中，媒体承担的角色也更为丰富。从直播认亲场面，跟拍孙某回家，采访符某涛主动寻亲细节等多切面的深入挖掘，为公众话题提供了更多素材。中纪委网站的评论则在整个舆论洪流中，担任起压舱石的作用，收获舆论广泛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