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互联互通是互联网本质和初心

　　在QQ音乐主动放弃独家版权这一标志性事件之后，又有一个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即将被解决。有消息称，工信部信管局日前正在加快推动网络平台之间按照标准解除屏蔽，实现互联互通。

　　这意味着，在淘宝、天猫无法使用微信支付，在微信上无法分享淘宝链接和抖音视频，在百度上无法搜到淘宝网店等一系列网民在日常使用App过程中遇到的不方便的问题，都将可能迎刃而解。

　　超级App之间的相互屏蔽，已经成为使用移动互联网过程中的一个老大难问题。消费者从切身体验出发，已经表达了自身的态度：8月10日，《中国消费者报》一篇调查显示，对于“平台封禁带来的问题是否会对您（您的客户）的选择产生影响”这一问题，超过九成受访者表示会产生影响，其中受访消费者的选择率为90.18%，受访商户的选择率为91.35%。

　　来自经济学界、法学界、互联网行业研究等领域的专家学者，则从各自专业角度解析了平台相互之间封禁、屏蔽这一现象，普遍认为此种现象对企业竞争、经济效率起到负面作用，同时也伤害了用户体验；互联互通才符合互联网的开放本质，有利于行业长期发展。

　　相互屏蔽限制竞争，降低经济效率

　　在相关研讨会上，武汉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周围认为，平台企业实施封禁行为实质上是一种“自我优待”行为，很可能将下游竞争对手排挤出市场。即使无法将对方彻底挤出，也可以对其的质量和利润进行打压，使得下游竞争对手失去向上游扩展的可能。

　　此外，“自我优待”可能会遏制竞争对手在下游市场的创新动力。比如，在电商领域，对平台内市场数据的全面控制，使得平台经营者的自营零售业务比竞争对手而言，具有明显的竞争优势，这会遏制竞争对手的创新动力。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教授焦海涛同样认为，超级平台实施封禁行为会产生“竞争者损害”。这在反垄断法中有相对成熟的一套理论，比如在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的逻辑下，其对竞争者的损害主要体现为排他效应，或者说会造成封锁竞争对手的效果。

　　“这种封锁效果在不同行为中的体现是不一样的，有的是原料封锁，有的是客户封锁，而在（互联网）封禁行为中，实际上是一个流量通道的封锁。”焦海涛认为，所谓“流量通道”，主要指很多平台在数字经济中扮演了“守门人”的角色，是平台上其他主体接触终端用户的通道，平台实施封禁行为就相当于关闭或限制了这条通道。

　　中国科学院大学经管学院教授、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专家咨询组成员吕本富总结称，平台之间的这种相互封禁行为，会降低、损耗经济效率。复旦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史大晓同样认为，此种行为不利于市场竞争，打击了小微企业的发展。

　　从法律上，很多专家学者认为，当前的大型互联网平台企业提供的服务，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了“新型基础设施”。复旦大学法学院讲师葛江虬指出，由于超级平台的数字基础设施属性，就要求基础设施提供者必须保证服务质量，符合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在利益分配上尽可能保持中立性，不能对其他经营者实施差别待遇。

　　“封杀”“二选一”损害消费者利益

　　除了“竞争者损害”，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教授焦海涛指出，超级平台实施封禁行为还会产生“用户损害”。

　　“用户损害”的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将大型企业之间竞争成本，强加于用户身上。“用户的重要性会导致平台企业之间的竞争行为，有时会针对用户实施，也就是说，本来是为了对付竞争对手，但不直接面对，而是面对用户。”

　　“超级平台应以维护消费者利益、维护社会公众利益为先。”华东政法大学副教授、竞争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翟巍认为，从全球视野上来看，欧盟、美国的反垄断立法都坚持以维护公共利益为核心，而后再考虑市场竞争机制。他强调，反垄断立法以“人的尊严”作为价值判断标准，超级平台发展也应关注人的基本生存价值。

　　中国科学院大学经管学院教授、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专家咨询组成员吕本富举了一个具体例子。“我在微信分享视频链接，你不让分享出去，或者说我必须复制这个链接，退出微信，重新打开抖音，粘贴，才能到打开这条链接，这个过程中造成流量的浪费、用户的不便。”

　　中国消费者协会投诉部主任陈剑表示，消费者在面对超大型平台时，是相对弱势的，处于“被控制、被选择、被决策”的境地。具体而言，“被平台规则控制、被平台信息限定选择，在一定程度上被迫同意，在一定情况下被自动决策。”

　　此种情况下，消费者在实施监督、进行索赔时将面临较大困难，比如某消费者在玩网络游戏存在违规行为，在平台进行处罚时，可能会同时封禁聊天账号，这就使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受到损害。陈剑指出，消费者权益在平台经济时代被弱化，需要特殊规则的保护。

　　什么样的特殊规则能够保护面对平台互联网企业的消费者权益？复旦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李世刚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立法。他指出，立法可以对大型平台企业施加开放平台、互联互通的义务，使得消费者的生活更为便捷，也为平台和商业用户创造更好的竞争环境。

　　互联互通是互联网的本质和初心

　　大型平台相互屏蔽的乱象早就在监管层关注的视野之中。作为反垄断的执法部门，2021年4月13日，市场监管总局会同中央网信办、税务总局召开互联网平台企业行政指导会，强调应“严防网络平台企业实施系统封闭行为，确保生态开放共享”。

　　8月17日，市场监管总局公布《禁止网络不正当竞争行为规定（征求意见稿）》，其中第三章将“无正当理由，对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实施屏蔽、拦截、修改、关闭、卸载，妨碍其下载、安装、运行、升级、转发、传播等”列入不正当竞争行为。同时，在该稿第四章中明确表示，经营者不得利用技术手段，通过影响用户选择、限流、屏蔽、商品下架等方式，减少其他经营者之间的交易机会。

　　“互联互通是互联网的初心。”数字经济智库高级研究员翁一在其财新专栏文章中，呼吁一些公共平台要勇于“壮士断腕”，履行开放互联与“平台治理”双管齐下的责任。

　　他指出，互联网公司应承担自建数字经济生态中的治理责任，更应承担起整个互联网生态建设和数字经济发展中的责任。因此，封禁外链应有一定限度，即对违法信息传播应封禁，但不应排斥或者限制竞争对手的外链，对待不同的市场主体，应一视同仁，而非区别对待。

　　翁一从交易成本理论角度分析称，互联互通将利好企业，同时也利好消费者。对中小商家的利好主要在于降低了其信息成本（取得交易对象信息与和交易对象进行信息交换所需的成本），从而提升其经营便利性，降低了跨平台推广的成本。

　　对于C端来说，互联互通给予消费者、尤其是老年消费者的便利，就是降低其搜寻成本（商品信息与交易对象信息的搜集），使他们能够像年轻人一样徜徉在互联网的海洋里。

　　总体而言，互联互通意味着降低交易成本和扩大选择范围，进而促使平台和企业加剧竞争，又反过来促进消费者的利益，如此方能良性循环，实现经济繁荣。（记者 庄德通）